歷史，邁入歷史，我們都在寫歷史……
今天健身完回家路上，剛好遇見了西門町中華路上桂林陸橋的拆除工程。四台功能各異的怪手，並駕於橋峰上，拆出了漫天灰煙。零星布置的工程投射燈，把這四隻巨獸照得撲朔迷離，與交通管制的閃紅燈互相輝映，像是未來電影裡面的某個都市場景，或是外星人攻打地球的機械八腳怪。
面對這難得的景象，甚至有路人停下車，拍起照來。而那拆除所發出的低沈又有韻律的聲音，好似狂野男人的激烈高潮般，在風雨飄搖孤寂的夜晚裡，從靜默的都市中心傳遞出來，如雷貫耳。
繞過交通管制的施工處，從廣州街待轉，穿過了中華路，竟然經過了警廣中心，這個陪伴我高三那年聯考前一小段苦悶日子的電台，原來就在這城市的一角。接著旁邊便是一大片被封閉的國宅，裡面空洞如也，只剩下一棵棵榕樹隨風搖曳，在農曆七月的三更時分，景象看起來不免有點陰森。
接著到了博愛路右轉，呃，原來是沒有路的！不過卻經過了一片又一片深宅大院，保有著日據時代的建築風格平房，家家戶戶都有花園，裡面的樹還比房子高，真想不到在市中心竟然還有這種失樂園存在。想必都是達官貴人的住所吧？連路邊都有憲兵站哨呢！
穿出博愛路底之後，接了重慶南路，終於回到熟悉的路了。這時天氣也開始惡劣起來，一下焚風一下驟雨，空氣很乾、雨勢也不大，說實在這在台灣堪稱難得的舒適天氣，我還在想也許托司卡尼的感覺就不過如此，難怪那裡的人都不怕淋雨，因為實在太舒適了！連淋雨都是一種享受！
正當我還來不及陶醉於這個異鄉夢時，那點點滴滴的雨水就順風一陣接一陣打來，打得我痛死了、夢醒了，只能用悽慘形容當下的感覺。由於視線太差，只好緩步徐行，忍著皮膚上好像螞蟻叮咬的刺痛，腦袋裡想的盡是汀洲路上『蕭家』台灣小吃的排骨飯。
在吃著排骨飯時，雨勢又變得更淒厲了，隨著風亂打一通，比拍片的人造雨還要誇張。午夜時的蕭家時常客滿，原來都市人不管什麼天氣，夜貓子總是很多。於是我只好坐在最外邊的棚子下吃，狂風讓棚子變成了一種裝飾，雨水忽地打在我的臉上、忽地打在排骨上。而我也就無所謂地，把排骨隨著胡椒鹽、雨水、配菜，通通一起吃下去，腦袋還同時浮現著味精的化學結構、油炸食物在身體裡面所引起的癌症反應、廉價豬排骨滴著血在炎熱的市場被蒼蠅叮咬的樣子……
儘管腦袋所想的現實世界非常噁心，但乾燥的空氣實在是令我太愉快了，加上舌頭一向對於味精並不敏感，所以炸排骨吃起來是那麼樣地美味，配上一口沾了醬油膏的油豆腐、少許蔥花，我簡直感覺要升天了！於是，撐著破傘了路人變可愛了、吵鬧吃宵夜的大學生變熱情了、提著便當趕回家的歐吉桑變和藹了、店家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假了……
此時，我發覺，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刻意汲汲營營地過日子的，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像《美國天使》劇中的「羅依。康」那樣，死之將至都要大吼著：「去他的正義！去他的法律！我羅依康擠進歷史了！我不怕死！我不朽了！」原來還是有很多人，安靜認真地在過日子，並且默默忍受這一切的惡劣，環境的惡劣、政治的惡劣、氣候的惡劣…像大海上孤單的點點漁火。
其實，這個世界還是值得期待的。
吃完飯，穿上襯衫防痛，繼續淋雨回家。
我想，陸橋應該還沒拆完吧？不過既然開始了，總有拆完的一天，然後邁入歷史。就如同我們一旦被生下來，就注定有一天要成為歷史……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