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這位女子,駐足在紅綠燈前,神色黯然、形貌銷魂,輕甩及
腰長髮,露出白如凝脂的臂膀肌膚,在夏至豔陽下好似即將融化。她
輕柔地低頭點煙,然後跨步走過馬路,輕靈好比三月春雪,翩然而至
、離去無蹤。所幸她未回眸一笑,否則我也將呆立街頭,無視於時間
之洪荒。

  這個奇女子曾是我乾媽。

  在數個年頭以前,在我還是個荒唐少年之時,便因緣際會認識了
這個奇女子,由於她身邊的小朋友都稱她為乾媽,我也跟著一起叫。
她曾是我們酒店的常客,而我只是個少爺,何時開始熟識並且私下往
來,已經不復記憶,也許跟我某個前男友有關,也跟某前男友他的那
一群朋友有關。若再擴展下去,這女子其實跟很多人都有關。

  「我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……」她戴著墨鏡,一邊晃動手指,一
邊用下巴打著拍子,飄然地說。對她最大的印象就是這句經典名言,
跟那個經典表情。在這麼多年,一切沈澱後,只剩這個記憶殘留著,
像玻璃上的水漬擦也擦不掉,看什麼都彷彿透過它。

  除了夜店打烊、走出門外時的白天,說實在我幾乎沒有在明亮的
地方仔細看過這位乾媽。她給人的印象就是不會老、皮膚白、四十年
如一日的長髮、永遠年輕的勁辣穿著。而她的身世背景、工作感情、
家庭……皆成謎,沒人真正清楚。據她自己說,她是湖南人,待過香
港,這大半輩子就是從湖南一路搖下來、搖過海、搖到台灣。她說她
的人生哲學是「不斷地搖、跟小朋友混」,這使得她保持年輕。

  也許這一切都是真的。

  她就像是在古墓中修練成道的仙女,化成一朵煙花幽幽降臨人間
,如此一塵不染、與世無爭,身邊總是飄遊著一堆年紀很小卻涉世已
深的小妖精。看著她會有種身置武俠小說中的錯覺,而眼前搖頭晃腦
的是個武林奇人。無庸置疑,奇人確實存在眼前,於是我開始思考著
江湖在哪裡?……湖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?

  而那有著廣闊草原、沙漠江河的對岸,薈萃了千年文化的內陸,
有個什麼樣的綿延歷史?……而我與眼前的奇女子竟流著同源的血液
,想到便不可抑止地激動不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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